朴智旻在木屋醒来已是第二日入夜时分,他不管不顾就要去救月宸,就连江觉予和溪然两个人都劝不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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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冷静点,要救月宸,我们也得先商量对策啊!”
“哥,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救人?”
朴智旻闻言更怒,溪然也不曾见过朴智旻这样。
“我不去管她,那摄魂铃凶险至极,她一个小仙子如何能护住自己!”
朴智旻转身要走,正巧对上了来劝他的清落。
清落险被摄魂铃夺去精魂,现下身体虚弱。
也许朴智旻看在清落需要保护的份上,能听她几句。
“智旻哥哥,冲动而往只会重蹈覆辙,是救不回阿宸的。”
朴智旻神情凶煞,盯得清落也有些畏惧他。
他也心知自己是过于心急,反而会出乱子,只能勉强沉住气坐回到床边。
“可有对策?”
江觉予把梳理好的线索写在了纸上拿给朴智旻,其上还画有一张卦象图。
“哥,我们当时所处的石台上,画有一金乌图腾,但图腾并不完整,江觉予怀疑这可能是另一个阵法。”
朴智旻细细看着江觉予绘好的石台模样,他当时所走的右面岔道虽迷雾覆盖,但依照他的妖力感知,应该也是个半圆石台。
“你们可有听到摇铃声?”
“嗯,像是从墙里传出来的一样。这么说,你们也听到了?”
那摇铃的鬼匠当时就在朴智旻身处的迷宫之中,近时仿若在耳边,远时也清脆明朗。
难道,那时溪然他们与朴智旻只隔了一堵墙?
朴智旻提笔在纸上补上了石台的另一边,原本不算规则的石台此刻形状清晰,任谁一看都能知晓,这是阴阳鱼图。
“果然和卦阵有关。”
虽说有了眉目,但也没时间再细做打算,朴智旻今晚就要去救人。
然而江觉予翻遍卦书也没找到破解之法,脑中灵光一闪,霁寒大哥对八卦阵法也了解颇多,若是能得他相助,说不定就有办法了。
“我不会去的。”
霁寒不愿帮忙,自你们一行人来此,已经打扰他们夫妻颇多。
他始终觉得,插手过多只会给他和鸢之带来麻烦,就算江觉予说破嘴也动摇不了他。
“独善其身,何错之有?”
可鸢之不想霁寒如此冷漠。
他们夫妻数载,鸢之又怎么会不清楚霁寒的为人,她的夫君从来不是贪生怕死的人。
“夫君,多日相处,月姑娘已然是友人,如今又怎能见死不救呢?”
“既然我们隐居在此,那些外人的死活与我们何干!鸢之,我只想和你好好生活下去。”
鸢之安抚着霁寒的情绪,她说,即便救了月宸,他们仍然有许多的来日可以幸福生活。
隐居于此的初衷从来不是为了封闭自己的心,他们想要的幸福,若是建立在友人的不幸之上,往后余生,鸢之只会愧疚自责。
霁寒终是应下了相助,鸢之也愿同行。
因为清落身体还没恢复,朴智旻便留下溪然在木屋保护她。
事不宜迟,他们赶忙出发去往了荒墟。
你被鬼匠所制的捆妖索捆住不得动弹,稍有动作,那绳索就会收紧分毫。
“别折腾了,你挣脱不开的。小仙子,这捆仙索可是我专门为你们神仙打造的。”
昨日你寻着沧海轮的气息追出迷宫,却正巧遇上了鬼匠。
还不等你出手,便被他捆住了手脚,带到了地宫深处的大殿。
这一整天,他都绕在炼鼎周围。
鼎口魔气冲天,鬼匠时不时用摄魂铃从腰间葫芦里引出妖灵投入到炼鼎,这分明是在炼制魔气。
只是,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沧海轮。
此地沧海轮的气息很重,可你却不见神器所在,你只担心,鼎中炼制之物就是沧海轮。
“鬼匠,魔气会蚕食灵智,你如此淬炼,就不怕被其所伤吗?”
晏饶走过来蹲在你面前,似笑非笑地望着你。
他当然知道你因何不解,他也不怕告诉你真相,毕竟……很快你就要被扔到炼鼎之中助他炼化沧海轮了。
“鬼匠?这名字,岂不是显得我晏饶太见不得人了?”
你一脸谨慎的样子,在晏饶看来着实好笑,你好像还不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吧。
“怕?我被人欺压十几载,我失去过一切,如今我就要得偿所愿了,我有何要怕?该害怕的人是你吧。”
晏饶失笑地走到炼鼎前,拉下机关,鼎中锁链升起,你也看清了被锁住的,正是沧海轮。
“待我成功用魔气炼化这兵刃为我所用,别说曾经那些欺辱我的人,就是神仙来了,也得跪地求饶,叫我一声爷爷。”
晏饶利欲熏心,你再想劝他回头为时已晚。
朴智旻定是在来救你的路上,既然晏饶还未成功炼化沧海轮,便还来得及。
你只需拖些时间,到时候他绝对跑不了。
晏饶也不在乎你此时想些什么,你越是表现惊恐,他才越兴奋。
“我是凡人又如何,你以为这鼎中只有人和妖吗,这里头,可还有个小仙子呢。等你下去了,正好和她凑个伴儿。”
他的话让你原本镇静下来的心再次动摇,你安慰自己那不会是瑶华,可表露出的不安却正中晏饶下怀。
“看来你和那仙子认识啊,啧,你怎么不早点来找她呢,这样也省了我不少力气。”
“你休要胡言!”
见惹怒了你,晏饶笑得更加疯狂。
不管你愿不愿意听,他一股脑的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了你。
有位仙人赠予了他神器,他用摄魂铃在京都杀了一个仙子,那仙子早已被投入了炼鼎……
你的双眼充满恨意,却又噙着泪水不肯落下。
拼命想要挣脱束缚,捆仙索也在更快地吸取着你体内的月华灵力。
你随着收紧,吃痛地倒在地上。
你怎么也不肯相信,自己寻了瑶华两个多月,竟早在下凡第二日,在璃襄阁遇上黑衣人晏饶时,就已与瑶华的元神擦肩而过。
若你那时再警觉些,再果断些,你就能救下瑶华了。
也许……也许瑶华还有残余的元神,你可以温养她的元神千年甚至万年,这样她说不定还有化形的机会。
晏饶期待着在你脸上看到绝望的表情,可你却突然不哭了。
他一把抓起你怒吼,
“你哭啊!你不是应该绝望吗!或者,你应该求我!”
你沉默不语,反倒有些逼疯了他。
他怒而将你推到墙上,与你那双冷眼对峙。
“我要把你扔到炉鼎里,活生生地扔进去!那时我看你还能不能这样看着我。”
他掐着你的脖子把你提起来,却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,随即又扔下了你。
“你的朋友这么快就找过来了,那我就先送他们去黄泉路等你吧。”
你跌在地上直不起身,只剩你一人在这地宫殿内。
炉鼎离你好远,你努力想要爬过去,可每动一分,便更痛一分。
石阶之上,炼制的火焰不熄,再这样下去,便真的来不及了。
朴智旻带着几人再次来到了迷雾石台,依照霁寒所言,两座石台一阴一阳。
先前坍塌的那面为阳,而此处是为阴阵,阴晦怨气久聚在阵中,就形成了雾瘴。
破了阵法,自然能寻到出路。
“阴阵的阵眼会将阴晦之气困在阵中,只要找到旋聚阴气最重的地方并销毁,此阵即破。”
偏在此时,摄魂铃再次响起。
迷宫石墙虚实交加,他要想找到鬼匠的藏身地尚且需要费些功夫,好在这次他不是一个人。
“江觉予,去找阵眼!”
摄魂铃的作用下,能够稳住心神已是不易,朴智旻也无需鸢之和霁寒再出手。
鬼匠位置不停变动,但朴智旻每每朝着他的方向攻击,都能打断摇铃。
这也说明,鬼匠的能力有限,只能凭借阵法和摄魂铃来躲避。
江觉予摸索着不停撞壁,卦盘指针摇晃,鬼魂怨气他还是头一次遇到。
但随着指针渐渐定下位置,他可以确定,脚下就是阵眼所在,尤其是那股刺骨的凉意,让人不免打起寒颤。
“智旻大哥,找到了!”
“让开!”
江觉予连忙后退,瞬时一道剑气夹杂着琉火劈向阵眼。
碎石飞溅,迷雾也随火花渐渐消散,那阵眼之处,恰是图腾金乌的眼睛。
阵法已破,虚幻的石壁消失,也露出了深入地宫的通道。
而鬼匠早已不见了踪影。
朴智旻不等几人回应便进入了甬道,江觉予与鸢之夫妇汇合后也赶忙跟了上去。
甬道之后的石门闭合,朴智旻妖力一推,不费吹灰之力,石门便碎成一团。
而门后的大殿光亮通明,或许这才是地宫昔日的辉煌一隅。
“月宸!”
你虚弱地趴在石阶之下,听到朴智旻的声音,如同抓住了唯一的希望。
可他还未靠近你,晏饶便开启了大殿的全部机关。
淬了魔气的暗箭四起,朴智旻自顾不暇,姗姗来迟的江觉予和鸢之艰难地护着凡人霁寒。
见你们都被拖住,晏饶拿着摄魂铃仓皇逃向甬道。
鸢之上前阻止,晏饶毕竟是个凡人,他斗不过鸟妖,可卑鄙如他,又怎会不留一手。
袖箭在晏饶转身瞬间射出,鸢之避闪不及,淬了魔气的箭头正中心脏。
“鸢之!”
乱箭不休,鸢之倒下时不知有多少箭头擦过她的身体,霁寒接住她时,她的身上好多伤。
情况危急,你艰难撑起身子站起,喊了朴智旻的名字。
只一刻他便会意,将追风剑掷向你,带有琉火的剑锋割断了捆仙索,剑刃偏差划伤了你的手臂你也全然不顾。
体内的浑厚力量随你挥动的长剑击向炼鼎,刹时锁链崩断,鼎中残灵宣泄而出。
四散炸开的力量轰鸣,殿内的机关被冲击之力尽数摧毁。
你被震开摔下石阶,脏腑一阵抽痛,口中腥甜难以遏止。
四周归于寂静,残灵离了炼鼎渐渐都化作了点点萤光,他们不必再受炼化之痛,可也永远回不了家了。
你扒着石阶向上爬去,每一步都好像被人紧攥着心脏。
这几阶石阶怎么会如此难行,泪光闪烁间,你还是看到了瑶华的元神。
她还是和以前一样,扎着你常给她梳的发髻,稚气的模样与你们昔日在桂树挂上银铃时如出一辙。
也许心痛的时候,是说不出话的。
你想叫她的名字,想告诉她自己后悔了。
那日你就不该下凡,若你留在月宫,瑶华也不会因为丢失沧海轮一事下界寻你,更不会……
可你张张嘴,却只有咸涩的泪珠滚过唇瓣。
你抬手想抓住她的元神不要离开,她只是转身对你眯起笑眼,还未等你爬上石阶,便化成了细碎萤光。
“瑶华!!!别走!”
任凭你怎么嘶吼,她都不会回来了。
荒墟之上,灰黑的落叶飘忽不定,随细碎光亮向天上盘旋。
那是瑶华的神识,如今,要归去天河了。
永失挚友,朴智旻除了心疼你,他什么也做不了。
他走到你身边蹲下,把你捞进怀里。
血和眼泪蹭湿他的衣襟,怀里的人哭得颤抖,却死咬着嘴唇不肯放声。
他扣着你的头抵在自己脖颈,温热的体温抵了些你身上的寒气。
拨开你脸上胡乱的发丝,朴智旻的指腹温柔地抚在你紧咬的嘴唇上,
“如果你痛,就咬我。”
你松了牙,一滴滴泪珠砸在朴智旻手上,你这样,他更心疼。
江觉予愤恨地抓住了正要逃跑的晏饶,长剑抵上喉咙,晏饶与江觉予抢夺摄魂铃时慌乱摔倒在地,腰间的葫芦碎裂开来。
这些是还未投入炼鼎的妖灵精魂,如今得了自由,四下离开。
江觉予气急,若是他们再晚些日子来,就连这些魂灵也都没了转世轮回的机会。
想到这,他担忧地看向鸢之姑娘,她重伤至此,听溪然说,被魔气重伤,回天乏术,只怕……
魂灵飘离荒墟,唯有一个女子身影久久望着朴智旻,在朴智旻看向她后,又随着其他魂灵离开了。
是错觉吗?
朴智旻竟会对那模糊的身影感到熟悉,就像是他模糊记忆中的娘亲。
但朴智旻没有去追,比起虚无缥缈的不确定,他现在有了更想守护的人。
朴智旻将沧海轮收好,而后抱起了昏睡过去的你。
许是方才的力量波动,地宫有了坍塌之势。
地面出现塌陷,晏饶趁江觉予不注意溜向了出路,却因震荡脚下不稳,被插入地面的暗箭贯穿而死。
他也算是罪有应得,只是对于那些灰飞烟灭的魂灵来说,这样的惩罚还是难消恨意。
赶在地宫彻底坍塌前,众人成功逃了出来。
身后的荒墟下沉了许多,原先堆叠如座小山的地宫残骸,如今只余些沉重碎石平于林中。
所谓先神宫殿,自此也不复存在。
鸢之靠在霁寒身上,撑到此刻已是强弩之弓。她没想到今日会命绝于此,可若再选一次,她还是会帮你们。
吃力地抹去霁寒的眼泪,白头偕老的约定,她要食言了。
“得与夫君相守近十载,年年岁岁常是安乐,鸢之已经满足了。”
“我们不是说好了还要一起生活很久很久吗,你怎能丢下我一人。”
霁寒跪在朴智旻面前,他求朴智旻救救鸢之,可被魔气重伤本就无药可医,朴智旻也无力回天。
“你们不是有很大本事吗!鸢之待你们如此,你们难道见死不救吗!”
鸢之牵上霁寒的衣袖,看着朴智旻怀中的你,脸色苍白,衣衫也血迹斑驳。
“夫君,不要怨恨。”
鸢之命数已尽,尚与夫君幸福度日良久。
今日她死,那鬼匠再不可害人,也许,她是守住了更多人的幸福。
月姑娘于她并无亏欠,这是鸢之甘愿的选择。
可惜你听不到,她想告诉你,如果一定亏欠了什么,那就请代替鸢之的那一份,幸福地活下去吧。
鸢之最后握紧霁寒的手脱力垂下,她的身躯化作一只小鸟,静静地躺在霁寒掌心,再也没了动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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